墨翁者，吴槐市里中人也。尝游荆楚间，遇人授古造墨法，因曰：“吾鬻此，足以资读书，奚汲汲四方乎？”乃归，署门曰“造古法墨”。躬操杵臼，虽龟手黧面，而形貌奇古，服危冠大襦。人望见，咸异之。时磨墨沈数斗，醉为人作径尺字，殊伟。所制墨，有定直。酬弗当，辄弗与。故他肆之屦恒满，而其门落然。

客有诮之曰：“子之墨虽工，如弗售何！”翁曰：“嘻！吾之墨聚材孔良，用力甚勤，以其成之难，故不欲售之易也。今之逐利者，苟作以眩俗，卑贾以饵众，视之虽如玄圭，试之则若土炭，吾窃耻焉。使吾欲售而效彼之为，则是以古墨号于外，而以今墨售于内，其可乎?且吾墨虽不售，然视箧中，则黝然者固在，何遽戚戚为！”乃谢客闭户而歌曰：“守吾玄以终年，视彼沽者泚然。”

客闻之曰：“隐者也吾侪诵圣人之言以学古为则不能以实德弸其中徒饰外以从俗徼誉者岂不愧是翁哉？”叹息而去。

齐人高启闻其言足以自警也，遂书以为传。翁姓沈，名继孙。然世罕知之，唯呼为墨翁云。

正月还没过完，小城已空了一半，路也好走了许多。

冰箱吃空了，方便了清洗；冬残褪尽了，春天才好布局。

濡须桥头，那个打梅干菜烧饼的小个子安庆人也回来了，问他生意怎样，他指着炉上一摞烧饼说：“节后三天瘟！”又说：“摆出来没生意，不摆吧，在家里又着急，还是摆出来。”

卧牛山上，早晨的风还很清冽，晨练的老人们已经脱了外套，热气腾腾的样子，都说练好了身体，不给下辈添负担。

春还未满眼，但风到底是不对劲了。

昨天下午，一个人顺着旧城墙根下的东环城河走，走走站站。柳条绿了，也软了，此岸的，彼岸的，一蓬一蓬的柳丝，一团一团的新绿，一绺一绺的秀发。河水的脸也柔顺了，像返青的草，油油地亮着。

在军人接待站那个地方，过草城街桥，上西边去，河边的路再次接上，柳岸也再接上，这是西城河。西城河还是河，还是柳，还是比城中别处早了一步的春归。

看到有人折下的柳条，新鲜的，随手扔在路上。一定是放学的孩子。他们也许想编一只柳圈吧。可是，柳条上还尽是芽儿，还没有吐翠，不中用，也就扔了。

编柳圈也好，捋柳球也好，扭一支柳笛也好，还没有到时候，要等清明。

高三年级初十就上课。那天，办公室里，同事把她的儿子带来了，还带了一包作业来。那孩子上小学三年级，锅盖头，大门牙，模样可爱极了。我喜欢同孩子玩，问他们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找一些乐子。同孩子玩，能把我带到愉快的过去，想想从前儿子小的时候，我带着他玩的一些事。春天里，我们带着他在小学校的草坪上喝足球，一头的汗，我们说他是“尿泡头”，爱淌汗；傍晚，我们在中学的操场上放风筝，风筝一头栽到院墙外面去了，从大门出去，绕到围墙外面去找，黄色的风筝落在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里，哪里能找得到？只好作罢，回来的路上，看看手中的线盘，没用了，也扔到油菜花丛里。

我对同事说，作业做不完的，多陪孩子玩玩，趁着他愿意跟你玩。

西环城河到头，是西圣宫桥，桥头水边的栈桥上，正好有一对父子在放风筝，风筝攥在爸爸的手上，还没有放出去，爸爸仰着头，孩子也仰着头，他们在柳梢上，在天上，寻着风。

我趴在桥栏上面看，同他们一起等，等风来。

只能看着别人放风筝了，我的风筝丢了，丢在了十几年前的春风里，再也找不回来。年前，我买了副好羽毛球拍，准备儿子回来同他好好杀几局。可惜，一局都没杀成。儿子坐高铁回来，又坐高铁走了，打羽毛球的事只能等明年春节看有没有机会。

“轻风细雨红泥寺，不见僧归见燕归。”想起苏曼殊的这句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