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听之，曰：“异哉！”初淅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予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予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余烈。”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嗟乎！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予之叹息。

       下午，方老师正津津有味地给小学生们讲课时，他那五岁半的儿子跌跌撞撞从外面冲进教室里来。

　　“爹，快——妈叫你回去收谷，要下雨了。”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喊着，霎时打扰了课堂的气氛。

　　方老师突然愣住了，望了望窗外，才发觉①天变得黑沉沉的。他脸色沉下来，心里一阵慌。

　　“你先回去帮你妈收，我——”离下课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方老师打发走了儿子，心里道：谷被淋了也罢，可不能耽误这么多孩子的课。

　　“同学们，咱们继续上课。”

　　“老师——”方老师的话刚说完，班长就站了起来，说，“我家也晒谷了，我得赶回去……”

　　“好，你——你走吧。”方老师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同意了。他心里清楚，眼下是农忙季节，很多人家劳力少，小不点的孩子也会派上用场的。

　　班长走后，又有两三位同学提出要走。方教师也不加以阻止。

　　窗外，②天愈来愈黑了，教室里也更暗淡了。同学们似乎坐立不安。

　　“同学们，咱们继续上课吧。……”

　　“老师——”教室里又站起了三五个同学，他们乞求地望着老师，想说什么似的。

　　话题再次被打断，方老师满脸不愉快，却又显得无可奈何，索性说：“好吧，同学们，天要下雨了，你们谁需要回去帮家里忙的可以回去，剩下的继续上课。”话音一落，那三五个同学就毫不犹豫地冲出教室。接着，许多同学也纷纷地冲出教室，消失在远处。

　　方老师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教室里，他的面前只剩下空空的座位。

　　窗外，一片低沉沉的天。

　　“哎，农村的孩子……”良久，方老师自言自语地说，心里感到。

　　刮风了，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在窗子上，方老师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冲出教室，朝自家的晒谷场跑去。

　　跑到自家晒场时，方老师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数十个小同学扫的扫，搬的搬……

       方老师顿时涌出两行热泪。